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遇見謝靈運

文/

單義博

在這里,藏著我們的故鄉(xiāng),藏著中國山水詩的意境,藏著我們所有的離別與相遇

當我們談?wù)摴枢l(xiāng)時,我們會談?wù)撌裁矗?/p>

是故鄉(xiāng)的山與水,還是在山水間發(fā)生的童年趣事?

對于我這樣一個溫州人來說,最美的故鄉(xiāng)應(yīng)是一幅山水畫的模樣。山腳下一間小小的屋子,院子里有嬉戲的兒童,屋前是寬闊的河,河面上的蚱蜢舟正越漂越近。舟上立著一位美髯公,一付濃密而長的胡須,隨風揚起,他正是謝靈運。

永初三年(公元422年)7月16日,謝靈運在首都建康(今南京)的方山渡口,與鄰里親友一一惜別,準備赴永嘉(今溫州市)郡守之任。

世人皆知謝靈運恃才放曠,他曾經(jīng)這樣評價自己的才華:“天下才共有一石,曹子建獨得八斗,我得一斗,自古及今共用一斗”。才華出眾,自視甚高,難免得罪朝廷權(quán)貴。此次被貶至永嘉,是謝靈運自出生后第一次回故鄉(xiāng)。

途經(jīng)會稽(今紹興、寧波一帶),謝靈運回老家始寧小住一段時間后,順著浦陽江而下,沿錢塘江溯流西上,經(jīng)過富春江、七里瀨等地。轉(zhuǎn)婺江,到金華后,舍舟登岸,行陸路,經(jīng)麗水,抵青田。再由青田買舟,循甌江而下,終于在8月12日到達永嘉郡。

謝靈運現(xiàn)存的詩集中,有半數(shù)左右是描寫山水的,而這四十余首山水詩中,又有近二十首寫于永嘉。在永嘉期間,他寫春天“池塘生春草,園柳變鳴禽”(《登池上樓》);寫秋色“野曠沙岸凈,天高秋月明”(《初去郡》);寫冬景“明月照積雪,朔風勁且哀”(《歲暮》)等等,對后世影響極大,李白、杜甫、王維、孟浩然諸大家,皆曾取法于謝靈運。因此,謝靈運被稱為山水詩的鼻祖,而永嘉楠溪江亦成為“中國山水詩的搖籃”。

謝靈運不是到永嘉做太守的嗎?為什么到處游山玩水寫詩?一個“憩”字可見端倪,他似乎并沒有建功立業(yè)之志。謝靈運家世顯赫,他自幼聰明伶俐,兼通六經(jīng)、旁涉百家眾技之學,富有才華,由于受到權(quán)臣徐羨之、傅亮等人的排擠,被外放到永嘉。正如《宋書•謝靈運列傳》記載:“郡有名山水,靈運素所愛好,出守既不得志,遂肆意游邀。遍歷諸縣,動逾旬期。”

謝靈運對于山水的喜歡,不是遠遠觀望的那種喜歡。他借助攀援和舟楫,走遍了永嘉的山山水水,這里接納了失意的謝靈運,不僅點燃了謝靈運的詩情,也因為謝靈運的吟詠,深深地扎根在中國人的記憶中,成為后人能觸摸到的傳統(tǒng)文化。

作為一名重度登山愛好者,謝靈運每次出行必有大隊人追隨。他喜歡攀登奇險的地方,為此還制作了一種山行時防備風日的曲柄笠和構(gòu)造奇特的登山鞋——“謝公屐”,即鞋底安有兩個木齒,上山去其前齒,下山支其后齒,便于山路行走。作為謝靈運的粉絲,李白有詩云:“腳著謝公屐,身登青云梯”。

如今,泛舟楠溪江上,仍能讓人想起謝靈運的詩:“昏旦變氣候,山水含清暉。清暉能娛人,游子憺忘歸。”如果你來永嘉游玩,不妨選擇一個清晨早起,到江邊,觀山間的云霧四處游蕩,望江上的水汽徐徐升起。此時的江面特別平緩,江水澄澈,一眼見底。人們會心生感激,這山這水,還在,多好!

眾人眼中放浪山水的謝靈運,其實亦有積極濟世之志。他提倡興修水利,克服旱災,在《白石巖下徑行田》中寫道“千頃帶遠堤,萬里瀉長汀。”他發(fā)動百姓,在農(nóng)閑時栽種桑苗,在《種桑》一詩中寫道“浮陽騖嘉月,藝桑迨間隙。”他還有意招學士,向他們講解儒家的群經(jīng),在《命學士講書》中寫道“曾是展予心,招學講群經(jīng)。”而這三首寫于永嘉郡守時期的詩,為我們留下謝靈運敦厚的一面。

楠溪江大橋的橋頭,謝靈運的雕像依然屹立。據(jù)說,蓬溪村是謝靈運后人的聚居地,一代又一代的謝氏村民至今用自己的方式懷念著謝靈運。而我們,在楠溪江,依然能遇到謝靈運詩中的山和水。正是在這里,藏著我們的故鄉(xiāng),藏著中國山水詩的意境,藏著我們所有的離別與相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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